国剧里的妈妈什么时候沦为「工具人」了？

《以家人之名》开播4天，8.6分高开，算是不错的成绩。

之前有一波激烈讨论是围绕杨童舒演的陈婷展开的。陈婷跟凌和平原本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凌霄跟意外去世的妹妹。

妹妹的去世跟陈婷有直接关系，她出门打麻将，把两个小小孩反锁在家里。哥哥在家喂妹妹吃核桃，不料噎到，而门被反锁凌霄求救无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离世。这事儿给凌霄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可陈婷把丧女之痛，转嫁到凌霄跟老公身上，对凌霄爱答不理，觉得儿子害死女儿。

她怨恨老公是民警，单位随叫随到，所以动不动就跟老公吵架摔砸东西，搞得全家鸡犬不宁。这也成了后来李、凌两家过成一家人的重要契机。

陈婷离婚前每每出场，都令人窒息。

她戾气深重，跟凌和平有吵不完的架。凌和平但凡说句话，在她看来都是引战，都要剑拔弩张。邻居随口一句话，都是戳她心窝子。

不了解他们家情况的热心邻居，问平时会不会打麻将，她就会心绞痛起来，把气撒在老公孩子身上。

可我们细想，失去了一个孩子的母亲，真的舍得对剩下的孩子不管不问？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卸给出门上班的老公，跟在家照看妹妹的儿子这么片面吗？

陈婷的内心除了敏感痛苦，竟然没有丝毫的自责。一个鸡贼的抑郁症设定，就能完全甩锅了？

陈婷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让凌霄缺失母爱，而且是以一种令人特别难受的方式。

01

为什么国剧里的妈妈越来越脸谱化？

现在的家长就连给孩子们讲《灰姑娘》的时候，都会试图引导孩子不要单纯地以一个人的恶行来作为判断坏人的标准。所以父母会问孩子，灰姑娘的继母是一个绝对的坏人吗？如果你是她，会怎么做，帮着自己的孩子还是跟照顾别人的孩子。孩子才会触及到人性的灰色地带，开始有利己利他的换位思考。

可国剧剧情竟然在疯狂拉后腿。没事就让观众想，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吗？（而且，好坏都是这个感叹）

编剧老师们对妈妈的塑造却越来越模式化，放眼看国剧里的妈妈更像是一张张已经定了性的脸谱，分支也越发明确起来，妈妈甚至沦为了工具人。

目前占据主流的大体分为3类：

一种是喜闻乐见的美满家庭，忽然消失的妈妈。这种家庭无懈可击，矛盾点太少，所以妈妈就很惨，会被安排直接去世，要么意外，要么生病。

《三十而已》里顾佳的妈妈生病过世。

顺道凸显子女与父亲这条线，或是温情或是隔阂，最终都能捞到一个父亲辛苦拉扯大子女的好印象。

一种是由于父母失和，单亲妈妈独自带大小孩，母亲跟孩子的矛盾会在升学阶段抵达高潮。典型的状态就是高压管控。

第三种，就是全线黑化。母亲对孩子不管不顾，要么重男轻女，索性把女儿当成压榨源头，要么就抛家弃子切断母子（女）间的纽带，一路黑到底。

跟数学题已知俩条件，解题似的，已有什么剧情，就配什么样的妈。

我们今天主要来说说后2种。

02

以爱的名义，高压管控

高压管控的妈妈，特征就是情绪化严重，脾气一上来歇斯底里，几近病态。

《小欢喜》里的宋倩是这个阵营里的排头兵。宋茜每次恼羞成怒，都是因为英子不听她的。

英子的房间连窗户都是透明玻璃的，就是宋倩为了方便监控英子好好读书。

而在她眼里女儿需要听从她的一切安排，在哪上学，念什么专业，还找到对应的大学老师来给英子分析情势。

宋倩的拧巴是源于她本身的性格强势眼里不容沙，在学习上又有背景优势认为自己在女儿的问题上有决定权。而离婚之后，又把对丈夫的情感一并转移到女儿身上，强烈的占有欲一并凸显，才会让英子被母爱压得喘不过气。

而英子恰巧也继承了妈妈拧巴的性格。她有时也懂得体谅妈妈的爱，可这种和谐场景很短暂，随即就会被下一次妈妈的拧巴搅黄。

两个人对彼此的抱怨声越来越大，可并不真的被理解，从而才会出现让观众心疼母女的对峙画面。

妈妈的付出得不到回应，女儿只想逃离。

临了，来一句“妈妈都是为你好”来承纳天下孩子难以言说的苦闷。

《隐秘的角落》里朱朝阳她妈，也是个偏执狂。她跟朱朝阳内心几乎是没有交互情节的。

朱朝阳他妈只在乎儿子学习成绩是不是好，全然不管孩子的不合群以及心理状况。她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谈恋爱也不告诉孩子。把自己活脱脱过成一个生活助手跟学习监管员。

这样的人物总是笼统地在往偏激走，大面积强调妈妈情绪化的部分。以至于观众看完剧，回忆起来全是“为你好”的阴影。

纵然单亲妈妈压力很大，可除去情绪化，平日里对孩子的关怀，细枝末节流露的爱就不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了吗？

03

为了黑化而黑化，索然无味

黑化的妈妈写起来就更省事儿了。

《以家人之名》里陈婷最要命的是对儿子莫名其妙的冷漠。

大中午陈婷睡觉，凌霄没饭吃，自己开始煮泡面。凌霄很懂事不想给家人添麻烦，说“我喜欢吃方便面”。陈婷就顺坡下了，孩子的健康、发育状况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就更别提对于孩子内心的关怀了。

而且有个非常糟糕的桥段，是凌霄吃方便面的时候，有邻居阿姨来家里。陈婷就当着孩子的面，跟人家撒谎。

母亲的冷暴力，催促凌霄快速成长，得小心翼翼地避开有可能让妈妈崩溃的一切事，于是他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孩，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很爱妹妹，凌霄藏着一家四口的合影，陈婷发现之后怒发冲冠。

照片是凌霄对妹妹仅存的思念，可面对崩溃的妈妈，他只能道歉。

而凌霄越懂事，越是显露出陈婷的冷漠。

凌霄刚刚上小学的年纪，就终日浸泡在父母无休止的争吵，跟妈妈的戾气当中。他越懂事，越令人心疼。

陈婷的抑郁症可以盖过所有缺失吗？那在她组建了新的家庭之后，为什么还要反复提醒凌霄自己妹妹死掉那天的情景。

她自己倒是又生了个孩子，痊愈了。

可她自己曾经抑郁，不知道挖别人伤疤的会疼吗？陈婷对于凌霄的爱意全无，这正常吗？？陈婷对凌霄几乎是用他的时候，说两句话对付对付，用不到就置之不理。

如果非要揪细节，陈婷对凌霄的那么一丁点不舍，只有在她离婚离开家的那几分钟里。其余的都是空白。

当然，作为一个遭遇了重创的妈妈来说，抑郁是有可能发生的，也合理。但在陈婷身上，我看到的是编剧为了赶这一pa的进度，草草地盖棺定论。

这是编剧在偷懒。

04

重男轻女成为万能遮羞布

重男轻女，这就有说头了。

近年国剧里最先出现的从头恶到尾的就是《欢乐颂》里樊胜美她妈。一个重男轻女的压榨鬼。只要手头紧，就好意思开口跟樊胜美要。

儿子是宝，女儿是草。就连催婚从她嘴里出来，都变了味。

樊胜美就只能一直为哥哥，为整个家擦屁股。

樊胜美他妈算是开了一个糟糕母亲话题的头。

编剧们也迅速get到了这里的微妙，于是把吸血鬼式母亲营造成一个天然的话题炸弹，于是接二连三抛出劣迹妈妈角色。真的是学好十年功，学坏两分钟。

有些令人烦恨的妈妈吧，编剧还给铺铺线。

苏明玉的妈妈跟苏大强老早就没了感情，离婚之际赵美兰发现自己怀了孕，对待明玉百般苛待，跟两个哥哥天差地别。

对女儿物质上的亏待，是精打细算的市井。拆女儿的墙，补两个儿子的洞。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明玉的出生，坏了她过上好生活的计划，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

而有的剧里，连妈妈为什么重男轻女都懒得解释，直接丢下一个穷乡僻壤出刁民的梗让观众去自学。

《安家》里，房似锦的妈妈潘贵雨恶到独树一帜。

作为房家一出生就差点被亲妈淹死在井里的老四，是连名字都不配有的。起名：房四井。

开口就是百八十万，完全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自己公公重病，人命关天的档口，把房似锦花了吃奶劲赚的钱，厚着脸皮借的钱，统统拿去给儿子盖房子撑面子。

直到重病缠身，还咬紧牙关撕咬亲生女儿。

为了把作为主角的孩子写得苦一点，他们的妈妈就必须坏到地心。也不管逻辑是否通顺，承受炮火是她们出现在剧集里最大的功能。

你看，就潘贵雨这样的，平台还会给个话题框引导观众来讨论是否能接受母女和解。

在一个影视作品里，把人尽往极端了写。这没其他的，就是在糟蹋这个作品本身。

要不就出现一个尽善尽美的妈妈，要不就来个魔鬼妈妈。这种非黑即白的设定，根本就是在羞辱观众。转头大几十集用来注水展现男女腻腻歪歪死缠烂打的勾搭里。

看起来观众的审美决定了影视剧作品的品质，可粗制滥造的剧本写完编剧老师自己不虚吗？

05

不偷懒的编剧，怎么塑造人物？

早些年有部剧，我刷了好几遍，叫《情满四合院》。

这剧讲的故事横跨了二十年，人物分支之多，但每个人都很饱满，总共才46集。

女主叫秦淮茹，老公因工伤去世。自己带着3个孩子，一个婆婆生活。

不走脑子地想，这个妈得什么样？含辛茹苦吧？任劳任怨吧，拼了命的工作吧，不然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但这戏偏偏展现出了秦淮茹更丰满的人格结构。

她爱占便宜，为了多要俩馒头，可以忍受被揩油。

院里邻居何雨柱（外号傻柱）更像是上辈子欠她们家的。何雨柱是轧钢厂的厨师长，在物资紧张的年月，傻柱能每天回家打包的饭菜。然而几乎所有的饭盒，都会被秦淮茹截糊，也是厚着脸皮问。

揭不开锅的时候，会让傻柱帮她偷几斤棒子面。

后期秦淮茹跟傻柱发展出了感情线，又要牢牢地把傻柱家的房子钱财拢在自己手里。傻柱买个彩电，连包装盒都没拆，就会被秦淮茹女儿忽悠搬去自己家。

秦淮茹看着人畜无害，却也会暗地里破坏傻柱的好几次相亲。

最开始傻柱有个相亲对象是秦淮茹儿子班主任，秦淮茹就借机让傻柱交了孩子的学费。班主任一看，这非亲非故地把秦淮茹孩子当自己孩子养，这对象哪处得好呀，就作罢了。

秦淮茹的表妹秦京茹想吃回头草跟傻柱好，傻柱其实挺乐意的。但秦淮茹作为中间人，都没来回传完整话就推了这门亲。

你说这是不是自私？肯定是啊，但这又是为了让一家老小活下去的自保之策。

在秦淮茹身上有除了母爱、孝顺、热心之外，市侩的小算盘，也就有了人性灰色地带的铺陈，才会令人物羽翼丰满，更值得推敲。

包括秦淮茹的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天到晚生怕秦淮茹改嫁，什么渗人搞什么，甚至把家摆成灵堂来阻止儿媳妇找对象。

但你细琢磨，一个没有收入的老人，担心儿媳妇改嫁之后，自己老无所依，越是害怕越是做得出狠事来。一来二去，矛盾点一个一个展开，又逐一顺着秦淮茹感情线的推进，婆媳内心的疙瘩也逐一解开。

这才是一个家庭平淡日子里，任由鸡零狗碎搅不烂撕不碎的情分。

可现在有多少国剧里的人物乏味到不行，他们单一片面又草率，行为突兀，到处都是想当然的痕迹。妈妈是这样，别的角色亦然。

这种偷工减料的写法，可比在婚姻里硬插一个林有有强不到哪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