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 | 这部电视剧才是央视应有的水平

文 | 沈 林

最近说话一股肉夹馍、臊子面的味道，啥句子开头都是“咋”，结尾还必须带个“呢嘛”，你问我为啥？看《装台》的后遗症是也。

《装台》改编自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彦的同名小说，讲述的是舞台拆卸行业里普通人生活中的辛酸苦辣。电视剧本来想把名字改成《我待生活如初恋》，幸好最终呈现给观众的还是《装台》，无他，《我待生活如初恋》这名字着实令人牙酸，不符合装台工人的气质，也不符合电视剧拍出来的茶米油盐。

《装台》剧本扎实，当年小说出炉之际就被认为是这10年来当代小说创作的重要收获之一。改编成电视剧也不赖，让人直想起多年前央视那部《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演员阵容全是演技派——张嘉益、闫妮、陈小艺、秦海璐、尤志勇、孙浩、宋丹丹......一个拖后腿的都没有。

《装台》的主人公是张嘉益饰演的刁大顺，以前张嘉益总是出演高官、医生这样的角色，没想到把握起骑三轮车卖力气的小人物，也毫无违和感。故事情节也围绕着这个主人公的工作和生活两条线徐徐展开。

装台这活儿其实就是在演出前工人搭台子、做布景的工作。舞台在哪儿，装台这活儿就可以在哪儿。和剧中满口的陕西普通话一样有地域特色，刁大顺的工作主要围绕着秦腔团，正好宣传了一把陕西特色“秦腔”。因为这个秦腔团发展得不太景气，多年了练功房连个暖气也没装上，连带着刁大顺的活儿也是断断续续，不过，即便如此，装台的兄弟们依然把自己的职业看得很神圣，“这是艺术活呢嘛”。

刁大顺住在西安一个城中村，他家的房子经年未修，即便在城中村里也算破落，尽管饿不着肚子，这日子过着不算轻省。他结过三次婚，第一次老婆嫌他穷把他打了跟人跑了，第二次娶的老婆得癌症去世了，第三次和原本是小学老师的蔡素芬结了婚。一句话，这是一个经历过生活的磋磨，但依然想努力做好装台队伍的头，蔡素芬的丈夫、刁菊花父亲的男人。

他有自己的为人准则，装台的钱到手里，不管年资经验，他一律按人数平均分，当然，他也明说自己会多拿点儿，“平时找活儿请人吃饭得花呢嘛”。装台的钱被铁扣扣住了，他也能拿着铺盖卷儿堵到人家家里去要钱。刁大顺没有给西安男人丢脸，身上不少闪光点。

蔡素芬是闫妮扮演的，佟湘玉的方言味儿至今依然令人难忘。电视剧里，这是一个遭遇丈夫上司性骚扰，丈夫愤而杀人的可怜女人，她离开老家来到西安想要重新开始。蔡素芬是一个温顺本分的女人，面对刁菊花的为难永远都是隐忍，但最终还是被自己有恋母情结的学生逼到了离开刁家的地步，好在最后又团圆了。

刁大顺的女儿刁菊花，在小说里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大龄剩女，虽然自己啥也不干但还十分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她蛮横自私且不管不顾，是这个小老头多年来躲不过去的噩梦。不过在剧里，刁菊花的形象有了极大的改动。虽然一开始还是那个蛮不讲理，得知父亲和蔡素芬三婚后能从二楼直接摔个花盆儿的泼辣女儿，甚至还为了一条流浪狗把父亲钱包掏空。

不过，她的人设变成了因为母亲离开父亲忙于生计的缺爱角色，她内心一直爱着自己的家，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也让菊这个人设变得更好接受了。

剧中的人物个个鲜活：热爱艺术却不善经营的秦腔团团长、清高傲娇的灯光大师、过分爱财脑子灵活的铁扣、横行村里好面子又很怂的疤叔......这里没有偶像剧里那样的空洞光鲜，他们就像你我身边真实存在的人物，有血有肉。

而且，我真的很爱剧中那一口陕西普通话。“女子”（女儿）“哈人”（坏人）、“碎碎个事儿嘛”（多大事儿）、“你歪”（你厉害）等地方俚语，生动地把中原北方的憨直性格表现了出来，也让人对西安这个城市有了除“兵马俑”“华清池”以外的直观认识。就好像以前看《我的前半生》，为了表达上海小市民的生活，也是一口“好的呀”“够了呀”的沪普，有口音的普通话总是比播音腔更加性感一点，能够瞬间拉近和观众的距离。

《装台》里有这么一段儿，临睡前，刁大顺与蔡素芬聊到刁菊花对刁大顺三婚的反对，刁大顺说：“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蔡素芬问：“那你今天咋不生活，光纷纷呢？”

于是刁大顺让蔡素芬关灯，蔡素芬不解，刁大顺说，“生活嘛”。

换了普通话，这段对话可就没那味儿了。

谁说这爱情不动人？

不过，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还是《装台》本身对于劳动这件事的刻画。每次来了活儿，刁大顺总是很有仪式感地叫上兄弟们吃顿饱饭（面），每次都会重申“装台”的重要性，“有活儿干、有饭吃”就开心得不行，而且甭管多少钱，既然接了，就会认认真真完成—— “人啊，就是你给我装台，我给你装台”，刁大顺的这句顺口溜，也隐藏着生活的真相。

看《装台》的感受，就好像吃西安特产羊肉泡馍的滋味，一个白馍馍掰成了一块块，漂满了葱花的羊肉汤里撒着几勺辣子，就着生蒜瓣先喝一口汤，冲鼻而来的胡椒味儿率先打开你的鼻腔——给劲儿，然后就着羊肉片儿和馍馍嚼吧嚼吧——入味儿，最后就着碗底的粉丝和汤汁吸溜——吃得满脸汗同时——管饱儿。

这才是央视应有的水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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