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了，83版《射雕英雄传》凭什么仍是武侠剧的巅峰？

“钱多也未必能拍成一部好戏。”—— 王天林

撰文 / 阿椰

恍惚之间，罗文先生逝世十八年了。

岁月留声，经典难忘。

每当《铁血丹心》一响，那气吞山河的豪情壮志，将我们带回了那个刀光剑影却有情有义的江湖。

1983年，《射雕英雄传》一开播，就掀起了收视浪潮。

两年后，50多家电视台共同出资110万，买断版权，引进内地。

而横空出世的射雕也不负所望，横扫了大陆收视率，彼时轰动全国，万人空巷。

弹指一挥间，37年过去了，但这部背景简陋、制作粗糙、技术有限的剧，依然是武侠剧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峰。

它是当年唯一一部仅次于西游记回放率的电视剧，是每一个人武侠梦的开始，更是70后、80后、90后的集体回忆。

可惜的是，《射雕英雄传》自83版开拍以来，被翻拍了6次。

剧本愈发贴合原著，场景愈发精细，道具、特效屡屡加强，制作效果也愈发盛大。

但无论哪一版播出，都很难超越83版，再创辉煌。

那为什么再难拍出83版的《射雕英雄传》呢？

大概是这四个字：铁血丹心。

80年代，TVB的老对头亚视，接连推出了《大侠霍元甲》、《陈真》两部武侠剧，一时风头无两。

TVB高层低头思索着，咱也搞一个武侠剧，大制作、豪华班底，压他们一头。

说做就做的TVB将目光瞄向了《射雕英雄传》，但他们也没信心能翻拍出更好的作品。

挣扎之下，他们干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个个打电话、做问卷，进行抽样调查，征求观众们对于重拍《射雕》的意见。

当时TVB对于重拍《射雕》的调查结果

70%的观众同意翻拍家喻户晓的《射雕》，这调查结果一出来，鼓舞了所有人。

TVB也迅速成立了“大佬”团队，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圈内的重量级人物。

监制王天林，“香港影史百佳导演”。

他一生执导了无数经典之作，捧红了不少演员大咖，培养出了八位香港影坛知名导演，大名鼎鼎的王晶就是他的亲儿子。

执行导演杜琪峰，王天林座下第一大弟子，多次斩获金像奖最佳导演。

武侠导演徐克，香港电影的代表性人物，如果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自然也有徐克的武侠电影。

武术指导程小东，被称为“最硬核的武侠教父”，金马、金像奖最佳动作指导不计其数。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专门的顾问团：“香港四大才子”之一倪匡，拍摄古龙电影最多的导演楚原，“香港第一编剧”陈翘英，金牌编剧张华标...

值得一提的是，被星爷评价毒舌、严苛的杜琪峰，一开始只是王天林身边的一个助理。

直到王天林心有余而力不足，50多集中拿出了三集的剧本给他拍，才升到了编导。

可想而知，王天林对于剧本、对于戏的严苛，并不亚于杜琪峰。

王天林在前期筹拍的时候，最重视的就是选角。

他力求人物符合原著。

郭靖生性敦厚老实，而黄日华平时就一板一眼的，憨厚朴实，王天林就约见了黄日华。

当他见到黄日华第一眼说：“郭靖就你来演吧，做好自己就行。”

简单明了，眼光独到。

后来，李碧华轻飘飘说了句：“除了黄日华，全香港没有人能演郭靖。”

一锤定音，而黄日华也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将侠义有情却憨厚的 郭靖演绎得入木三分。

对于王天林来说，他愿倾尽人力物力，选出最合适、最忠于原著的人物。

而《射雕英雄传》中，最经典的莫过于黄蓉。

倪匡说：“黄蓉是射雕的灵魂。”

楚原说，“黄蓉是金庸笔下极得人喜欢的女主角。”

董千里说，“黄蓉的扮演者既要聪明又要美丽，眉角眼梢充满灵气，还送她八个字‘静如处女，动如脱兔’。”

毋庸质疑，黄蓉的选角，关系到整部剧的兴亡。

但TVB一直都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别无他法，只好公开海选“理想黄蓉”，历时一个多月。

第一轮试镜，三千人蜂拥而至。

经过层层选拔，最后只剩下了六个人：司马燕、梁韵蕊、黎燕珊、刘红芳、韩小红和翁美玲。

最后一次试镜，金庸也在其列。

当翁美玲着戏服走出时，评委们的眼睛一亮一亮的，“她很有灵气。”

据说，那天翁美玲折了一只柳条，使了个干净利落的侧翻，落于金庸面前，抱拳说道：“桃花岛主之女黄蓉，拜见金大侠。”

金庸当即拍板定案：“她就是我要找的黄蓉。”

有人说，一世翁美玲，千年黄蓉儿。

她明眸善睐，灵巧动人，一娇一嗔、一颦一笑，都让人沉沦，但她那青春的容颜却如陈晓旭一般，定格于旧时光之中。

而翁美玲，也成了观众们心里永远的俏黄蓉。

不得不说，王天林的选角能力实属一流。

不仅捧红了主角，还发掘了新人。

穆念慈由“女成龙”杨盼盼出演，杨康由苗侨伟出演。

龙套里更是卧虎藏龙：吴孟达、关礼杰、周星驰、吴镇宇、刘嘉玲、欧阳震华...

周星驰演了一个无名龙套宋兵乙；

吴孟达饰演了丐帮彭长老；

欧阳震华饰演了家丁；

刘嘉玲演了一个侍女；

吴镇宇演了一个门卫；

关礼杰饰演了成吉思汗的儿子；

这些龙套个个不凡，未来的天王巨星、影帝影后、明星大咖都因缘分，聚集于此。

多年后，网友们笑谈，这巨星云集，全明星阵容啊。

金庸出品，必属精品。

《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单纯又矛盾，让人翻过一山又一山，他不仅把武功写得深入浅出，还把情写得缠绵悱恻，令人动容。

而且，翁美玲和黄日华饰演的郭靖黄蓉，情谊深厚。

郭靖带着黄蓉四处吃吃喝喝，黄蓉陪着郭靖闯荡江湖。

蓉儿古灵精怪，爱捉弄人，可在郭靖最尊敬的七位师傅前，他第一反应是护着蓉儿，一直为蓉儿辩解，“蓉儿她真的很好的。”

当蓉儿吃醋回桃花岛时，郭靖抛下了华筝，追了过去。

当她危在旦夕，她却让郭靖快走，不要管她。

他们相爱不囿于身份，不是阴谋论，只是纯粹的欢喜，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时候，多少人为他们的爱情欲语泪先流，却羡慕黄蓉的肆意、郭靖的憨厚，羡慕他们这份独属于对方的爱情。

这段经典的爱情佳话，宛如溪水漫进了无数人的心里，郭靖黄蓉俨然成了一时代人的记忆。

浮云翩跹，苍穹无垠。

而我们永远也记得黄蓉撩开帘子的那声“靖哥哥”，那刻，时光未央，岁月静好。

而一部武侠剧，故事是主干，情感是血肉，武打则是灵魂。

庆幸的是，王天林找来了程小东。

程小东是圈内有名的动作设计鬼才，与袁和平齐名。

他的厉害之处在于，给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演员，程小东可以在剧集里面拍得演员很会武功。

有武功还不行，他还追求武打动作设计。

“我设计每一场的武打招式，不会全都一样的。”

比如，丘处机和江南七怪金全发冰上对打那段，动作灵动轻巧，一个旋转一个跳跃，场面激烈又带感，然后他们使出轻功，一跃到冰上。

踩在冰上的他们一顿激战，动作无懈可击，随后他们以绚丽的天女散花的方式结束这场混战。

这段的武打自然又流畅。

殊不知这场惊艳绝伦的打斗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拼接而成，一个动作要拍无数遍。

为保证镜头的局部感，摄影师都是站在泡沫上，由下面的工作人员推着泡沫前进。

甚至，程小东在设计中加入了黑科技，激光、爆炸、威亚、弹床应用自如，也让观众们耳目一新。

他还注重灯光和摄影，记得有一幕梅超风生生的将个人变成了白骨，阴森又恐怖，颇有些电影的视觉感。

但武打靠的不仅仅是武术设计，还需要“玩命”的演员。

那时候，每一场戏都是实打实的拍，爬树、下水、武打都得亲自上，没有替身。

黄日华最经典的拉弓射雕的镜头，拍摄时要从高处跳下，摄影机仰拍

黄日华光这一条就拍了几次，力求姿势完美、动作标准。

而相比而言，翁美玲拍戏本就没什么经验，更不要说是容易受伤的打戏了。

王天林之前就很不放心翁美玲，决定根据翁美玲的表现边拍边播，但翁美玲悟性高、上进还用心。

有场打戏，翁美玲被一位武师不小心打到眼盖上。

武师很紧张，翁美玲就开玩笑地说，这是在帮我免费整双眼皮呢。

有次，苗侨伟也直接中招。

那时翁美玲手里拿着打狗棒，正刺向苗侨伟，由于时间原因，苗侨伟来不及躲，硬生生的刺中了他的右眼眼球。

严寒的十二月，在拍水戏。

而扮演欧阳克的黄允财更是差点把命丢在水里。

轮到黄允财的戏，他刚跳下去，就有风浪朝他涌去，一下子被冲到道具船几十米开外了。

黄允才的水性还不错，可拍了一通宵，他的体力透支，为了取暖身上穿了八层戏服，毫无反抗之力。

幸运的是，一艘小艇及时赶到，将黄允材救了上来。

众所周知，83版射雕制作粗糙。

糙到哪去呢？

十只羊两匹马就能构成一个草原大漠。

十日之内，就拍完了所有大漠戏。

但他们为了拍一场雪景，专程去了趟日本，订购了一台喷雪机，造真雪。

只因为他们力求真实，不惜代价。

美术组的工作人员在描绘宋朝寺庙画之前，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进行资料搜集。

和团队讨论过，才开始施工建造，只为历史的准确性。

服装组的工作人员研究起了宋朝的服饰，对此TVB毫不吝啬。

黄蓉更有粉紫淡黄等十多套定制服装。

同时他们配合情节，设计出独特又符合时代背景的服装。

梅超风使出九阴白骨爪那惊悚的一幕，就是服装组设计的特效服。

再提个很难被注意的小细节，赵王府，包括完颜洪烈，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金国服饰。

但杨康并没有穿，这就悄咪咪地暗示了杨康的身世。

如果问及《射雕英雄传》成为经典的理由，那绝对离不开配乐。

香港第二大作词人黄霑、顾嘉辉、邓伟雄作词作曲，天王巨星罗文、甄妮倾情演唱主题曲《铁血丹心》、《一生有意义》、《世间始终你好》...

《铁血丹心》更是一度封神，独步于天下。

很难想象，罗文的侠肝义胆、国家情怀和甄妮的儿女情长融在一起，和谐却又泾渭分明，刚强又柔软，坚定且有力量。

此曲一出，多少少年热血沸腾，直奔那武侠而去。

而这些默默无闻的幕后工作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但等到了出头之日，他们相视无言，不曾为自己邀一份功劳。

只盼着，剧好，他们心就安，无愧于心。

有人说，铁血丹心今犹在，不见当年俏黄蓉，罗文直教人追忆。

时隔37年，当年的那批人已不再年轻，甚至有十多位离我们而去。

但他们的赤子之心都留在了1983年的《射雕英雄传》中。

有许多人不解，射雕凭什么经典？

或许是因为每位工作人员的用心，因为他们的精致。

但我想，是因为他们的铁血丹心，用不完美的设备拍出了永恒的经典。

那些年风雨中的奔波，未可期许的梦想，在这一刻闪闪发光。

他们立于山峰之巅，冲天一笑：“这江湖，我来过，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