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们都在等它

8月14日，导演管虎执导的战争片《八佰》在全国各大院线点映，点映场票房就达到1500万。7天以后，《八佰》将正式上映。很多人将《八佰》上映视为新冠疫情以来，影院复工后的第一大盛事，冯小刚此前预言，《八佰》会迎来“井喷式票房”，从目前点映成绩来看，预言很快会兑现，“久旱”的观众和院线，都需要一个出口。

《八佰》未映先火，跟它颇为曲折的、带有悲情主义色彩的上映故事不无关联。该片在2019年经历了定档、撤档、延期、再定档，再延期，最终在今年8月尘埃落定。汹涌涌进影院的观众，相信有相当一部分最初都或多或少带有“扶弱” 的心态。但看过之后你会发现，抛开用“买票入场”的姿态支持一部努力争夺话语权的战争片之外，从内容来看，《八佰》也的确是一部有别于以前“大而空”、脸谱化的叙事，对人物、人性雕刻更加细腻、更真实，也更深刻的国产战争片。

01《八佰》取材于中国抗日战争初期的一段真实历史事件，淞沪会战末期，上海四行仓库保卫战。有几点决定了这场惨烈战役天然的戏剧性和戏剧张力：其一，它的结局足够戏剧。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战役，是赴死的战役，是政治的牺牲品。抗战初期，1937年8月13日以来，尽管蒋介石尽遣70余万国民党精锐之师，与日本侵略军展开激战，在局部战役曾取得了重大胜利，但在几乎没有任何天然屏障可以防守的淞沪平原，面对海空占绝对优势的日军，伤亡巨大。两个多月下来，败相已露。于是蒋介石决定撤出该区绝大多数部队，只留下八十八师五二四团第一营这么一个加强营，以四行仓库为据点，单独留守抵抗。固守时间为7天，五二四团副团长中校谢晋元担任最高长官。

固守的目的是什么呢？原来九国公约的签字国将于11月6日召开会议，蒋介石希望以八十八师的牺牲，赢得国际社会的同情与支持。经过两个月艰苦的淞沪会战，5次补充兵员，撤退到四行仓库时，这支孤军仅剩414人，而他们的对手，是日后制造了南京大屠杀的松井石根亲自指挥的日本王牌军第三师团，这是显然的以卵击石。为了提振士气，谢晋元对外宣称他们还有八百人，“八佰壮士”之名由此而来。

其二，这场战役的时间和空间也足够戏剧。它仅仅浓缩在七天时间里，发生于1937年10月26日到11月1日之间。更特别的是，它有一个天然的，独一无二的魔幻“舞台”。一座新垃圾桥（即西藏路桥）横跨苏州河，将两岸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北岸是“地狱”，是八十八师旗下“八佰壮士”驻守的四行仓库；

南岸是“天堂”，是英美的公共租界，受保护的地带，那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浮华景象，麻木的民众麻将照打，赌场照开，戏照唱，对北岸的激战一副隔岸观火的心态。

《八佰》的故事，就从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魔幻现场开始。02电影《八佰》是名副其实的大制作。剧本改了40多稿，为了还原历史，三千多人的团队在苏州生挖出一条200多米的苏州河道，爆破实验三个月，还全程动用了全世界仅有四台，能拍摄出让人窒息的惊人画面的Alexa IMAX数字摄像机进行拍摄，在《八佰》之前，只有漫威的《复联3》和《复联4》全程使用了这台只租不售的摄像机。激烈的大场面、视效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

但看过《八佰》的观众会发现，这部影片中真正打动人的，不是“大”，而是“小”。它在宏大而喧嚣、很容易忽视个人的战争场面中，努力展现了一个个原本被历史书忽略的、卑微的个人，并且诚实地呈现人性的高贵，以及人性的弱点。所以我们在影片里可以看到张译饰演的那个形象猥琐的“老算盘”，他在部队里是做文职的，他对战争是真的恐惧。在四行仓库保卫战开始后，他屡次试图逃跑，并最终成功做了逃兵，逃到了对岸，眼看着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在炮火中毁灭，在他身上，没有戏剧反转；

所以我们在看到以“郑恺”饰演的角色为首的敢死队队员们，背着炸药包跳下去，与敌人同归于尽时流下热泪。

英雄的壮举我们在国产爱国片里看过太多次，我们感动的是，当敢死队员们跳下去的那一刻，对岸的民众听到他们一个一个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正是这些曾经的“无名之辈”，渐渐唤醒了对岸麻木的民众，哪里有什么“保护伞”，“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要靠每一个人站起来，去抗争。影片中还有很多细节，闪现着导演的反思。比如有一幕，觉醒的租借民众自发组织起对“八百壮士”的捐款，一名俄罗斯女子挤上前来，递上钞票。“你一个俄罗斯妓女凑什么热闹？”“我父亲也是中国人。”俄罗斯女子说。虽然是几秒一带而过的镜头，但通过此，已经跳出了狭隘的民族主义范畴，反战应该是全人类的。

笔者最感动的，是王千源饰演的士兵“羊拐”和姜武饰演的“老铁”最后的一番聊天。赴死的前夜，两个战友点着烟，他们聊的不是家国大义，而是从没碰过女人的“羊拐”向“老铁”问起，摸到女人的奶子是什么滋味。“下辈子一定要摸摸。”“羊拐”把烟一掐。

这是多诚实又动人的一幕。这让我想起萨姆·门德斯的《1917》里，两个送信的年轻人穿越火线中间一段安全地带，短暂喘息时的对话。战争的残酷，潜伏的危险就在四周，而他们聊的却都是年轻人间的话题，是生活中的琐碎故事，让你感觉，他们只是去郊游，但其实这才是人性的真实一面，因为真实，所以动人。看完《八佰》，很多观众复盘，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他！”的确，很多演员在这部影片里都退到了后面，藏在了角色后，让角色，而不是明星的光环来说话。张译饰演的“老算盘”，形象是真猥琐；不看演员名单，很多人都认不出敢死队员就是郑恺；欧豪、魏晨、俞灏明，都卸下了“快男”包袱，让各自的角色立了起来……而影片里充满隐喻的白马、猫、狗，也很值得玩味。

唯一让人觉得不满足的一幕，是影片尾声，面对八百壮士的殊死抵抗，苏州河南岸的小女孩举起手，向勇士们行了个军礼，战士们看到了，回以军礼，这一幕稍显斧凿过力。看到这里，不禁想用《辛德勒名单》里的一幕来对比，行进的犹太人队伍里，镜头扫过来，定格在了一位犹太小女孩身上。那一刻，四周的背景色都变成了一片灰，唯有小女孩和她手中的那朵玫瑰花，是格外艳丽的红。这是影像在说话，影像的力量。

24楼影院 李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