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说 | 漫威要倒了？

撰文︱雷良

说到漫威电影，大家都不陌生，几乎人人都能说出几个自己的心头好，毕竟谁还没有一个英雄梦呢。而且漫威也深谙观众磕CP的需求，塑造了一对又一对银幕CP。

细数漫威电影的发展，可谓高开高走。2008年漫威用旗下漫画版权作为抵押，融资拍摄出《钢铁侠》，一炮而红，随后紧锣密鼓地将绿巨人、雷神托尔、美国队长等超级英雄搬上大荧幕，又通过《复仇者联盟》将他们集结起来。

在漫威电影宇宙的第一阶段，漫威凭借6部影片，以总计10亿美元的成本换回了高达37.4亿美元的全球票房。到现在，第一、二、三阶段已经结束，第四阶段的部分影片也已宣布定档。

眼看着就要顺风顺水拿下中国市场，漫威却犯了迷糊。其宣布定档的一部影片引起了中国观众的强烈不满。

2019年7月21日，在圣地亚哥的漫展上，漫威公布了其首部华人主角超级英雄电影的名称——《上气与十戒传奇》，影片预计于2021年2月12日（中国春节）上映。加拿大华裔演员刘思慕将出演上气，梁朝伟将饰演“满大人”一角。此消息一出，既令广大中国影迷兴奋不已，同时影片也因“种族歧视”“辱华”等标签遭到了许多国人甚至是漫威粉的抵制。

争议的地方在于，上气的扮演者是典型的西方人眼中的亚洲脸：小眼睛，单眼皮，塌鼻子，带有西方人的刻板印象。但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上气的父亲满大人是傅满洲的化身，而傅满洲具有极强的“种族歧视”“辱华”暗示性。

其实漫威推出这部以华人为主角的超级英雄电影，本意是进一步拓宽中国市场。看看过往几部漫威电影的中国票房，就知道中国市场对于漫威的重要性。

2012年上映了《复仇者联盟》，在全球取得15.19亿美元的票房成绩，其中，仅中国内地就贡献了5.685亿美元票房。2019年上映的《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在全球取得27亿多美元票房，其中，仅中国内地就贡献了6亿多票房。而且这种启用少数族裔担任主角的做法，在2018年黑人超级英雄电影《黑豹》中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因此漫威顺势从自家漫画中挑出上气这一角色进行影视化改编。

上气是谁？

上气（Shang-Chi）是美国漫威漫画旗下的华人超级英雄，别名功夫大师（Master of Kung Fu），首次亮相于【Special Marvel Edition】#15。在其出场的漫画上有斯坦·李本人对上气的评价：“今年或近几年最神奇、最吸引人的新英雄震撼的首次登场”。

在漫画故事中，上气出生于中国河南省，从小隐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由父亲与师父训练习武，并成为一名功夫大师。漫威官方对“Shang-Chi”名字的解释为“rising of the spirit”，可以翻译为上升的气，同时，上气的能力也和“气”相关。

上气的形象明显有李小龙的身影。实际上上气的出现也的确是受李小龙的影响。上个世纪70年代，李小龙拍摄的《盲人追凶》、《唐山大兄》等电影电视剧风靡美国，不仅让他本人在美国名声大噪，也让功夫影视剧在美国流行了起来。嗅觉灵敏的漫威想要买下华纳旗下的电视剧《Kung Fu》的改编权，以创造一个会功夫的超级英雄。然而华纳是漫威主要对手DC的母公司，买下《Kung Fu》的改编权自然行不通。漫威被迫将视线转向了英国小说家萨克斯·罗默，从他手中获得了“傅满洲系列”的漫画改编权，将会功夫的超级英雄设定为傅满洲的儿子，“Shang-Chi”这一角色由此诞生。

电影在漫画的基础上进行了改编，上气的父亲变成了满大人，满大人在漫威漫画中初次亮相是在1964年的《悬疑故事》第50期，先于上气这一角色出现九年，和傅满洲是两个不同的人物。因此，即使进行了改编，满大人身上还是有傅满洲的影子。况且满大人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角色，中国观众自然不会对此买单。

作为“黄祸”符号的傅满洲

傅满洲是英国作家萨克斯·罗默所塑造的一个反派人物。在20世纪，罗默以“傅满洲博士”为主题推出了13部长篇小说、3个短篇小说、1个中篇小说。

根据罗默的描述，傅满洲身着清朝服饰、留着长辫子、八字胡和长指甲，高挑、精瘦、灵巧，肩膀高耸，有着莎士比亚般的眉毛和撒旦的面孔，脑袋剃得光溜溜的，狭长的眼睛发出猫眼绿的魅惑光芒。他将整个东方种族的残忍与奸诈集于一身，并与超人的智慧相结合。其结果是“只要你能想象出那个可怕生物的模样，那你就对‘黄祸’的化身——傅满洲博士有了大致的了解”。

而“黄祸”则是西方人想象出的恐怖的中国人形象。在西方人的想象中, 有两种“黄祸”起源,一种来自中国本土,一种就在西方。义和团是本土中国代表的“黄祸”,“傅满洲博士”是西方中国移民代表的“黄祸”。那些生活在伦敦、旧金山“唐人街”,在西方人看来丑陋、阴险、狡猾、肮脏、冷漠而又勤奋、麻木而又残忍的野蛮的“中国佬”,“他们中大多是些恶棍罪犯 ,他们迫不得已离开中国,又没有在西方世界谋生的本领,就只好依靠他们随身带来的犯罪的本事”。这是更为迫近的“黄祸”,直接威胁到西方世界的安全。

傅满洲形象就是“黄祸”恐惧的产物，在20世纪早期同美国国内矛盾和经济危机结合了起来，在冷战时代，又与共产主义以及红色政权联系在一起，转变为政治意识形态的工具。傅满洲这一人物形象已经成为“黄祸”的代名词，时不时出来溜达一下。2013年，雪佛兰汽车为新推出的Trax系列汽车设计了一个电视广告。人物开着雪佛兰车驶入时光隧道，回到20世纪30年代的纽约。酒吧的舞曲中唱到：此时，在傅满洲的故乡，说着请，请，杂碎，再多摇摆一会！（“Now，in the land of Fu manchu, Saying, Ching, Ching, chop-suey, swing some more!”）广告面世没多久，就因为含有种族歧视倾向而遭到投诉。此次漫威本想凭借《上气》这部打着华人旗号的“首部华裔超级英雄电影”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却不意牵涉到傅满洲这一辱华符号，致使电影尚未上映就受到中国观众大规模地抵制。恐怕这是漫威自身不想也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那么这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局面是怎样形成的呢？

满大人的“前世今生”

在漫威的新电影《上气》中，满大人本是一个为突出主角上气的正面形象而设定的反派人物。但满大人和带有辱华色彩的傅满洲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国的观众在看到《上气》中出现满大人这一角色时，很快就解读出隐含在满大人形象背后，作为伴随文本出现的西方对东方的敌视。

从《上气》公布的海报看，梁朝伟扮演的满大人身着清朝官员式的袍子，而这正是傅满洲的典型特征之一，这身袍子作为一种副文本，使中国观者一下就联想到饱受西方摧残的清朝。而对傅满洲有了解的观者则不自觉地想起西方曾经对东方的敌视，一如西方在长期观看傅满洲题材的漫画和影视剧后，会不自觉地在某些场合用傅满洲来隐喻阴暗的东方。

曾经作为“黄祸”符号的傅满洲形象在经历了排华、红色恐惧的社会风潮后，如今又被漫威拿来作为推倒对东方的偏见的工具，但傅满洲曾经的形象作为生成性伴随文本并没有消失于人们的记忆中，反而深深地印刻在了经历者的记忆之中。曾经在小说、漫画和影视扮演辱华形象的傅满洲形象既作为一种前文本，又作为一种先文本像幽灵一样游荡在《上气》周围，经满大人这一形象提示被唤醒，影响了人们对《上气》的评价。

为何《上气》遭冷落，《姜子牙》却不会

其实，《上气》引发抵制潮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漫威在《上气》中使用的元语言与中国观者在观看是时使用的元语言产生了冲突，形成了“解释旋涡”。

在解释行为中，理想的情况是各种元语言因素协同，形成一个相互促进的集合。但是如果元语言因素之间不配合，就会推动不同的意义解读，形成解释冲突。在解读《上气》中的满大人时，漫威和中国观者分别使用了文本自携元语言和解释者的能力元语言。在自携元语言和能力元语言中，满大人都是作为负面的反派形象出现。但是漫威意欲通过塑造这一负面形象，来突出上气的正义形象。而中国观者则从满大人形象中解读出“辱华色彩”，从而形成了解释冲突。

漫威本欲凭借《上气》这部打着华人旗号的“首部华裔超级英雄电影”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从中国吸金，却没有意料到电影还未上映就遭到口诛笔伐。实在是其倒了中国观众的胃口，投机取巧却弄巧成拙。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推迟上映的动画电影《姜子牙》。在前有《大圣归来》和《哪吒之魔童降世》两部高质量的，以封神为题材的动画电影的铺垫下，彩条屋顺势推出《姜子牙》。引来了众多国漫支持者捧场。中国观众抱着对国漫崛起的期待和热心，用爱发电，用行动支持国漫，早早就预定了电影票。如今电影上映后也取得很好的票房成绩，片中充满CP感的师兄弟姜子牙和申公豹，性格反差强烈的旅伴姜子牙和小九，以及萌化的神兽四不像都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不过，虽然漫威在上气的预告上栽了跟头，但是这个跟头还未彻底栽下去。电影还没开拍，如果及时根据观众反馈调整，说不定还能救回来。毕竟漫威之前在《奇异博士》中很成功地运用了大量中国元素。

参考资料：

1.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

2.周宁.“义和团”与“傅满洲博士”:二十世纪初西方的“黄祸”恐慌[J].书屋,2003(04):4-12.

作者 | 雷良

编辑︱喻娴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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