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投了一个月，终于懂得流量粉被什么蛊住了

饭圈似乎只要出圈就是争议性事件。8月末9月初，赵粤给大家科普了什么叫微博搬家。

前两天，防弹少年团的粉丝又给吃瓜路人科普了什么叫不运回。

这是一种跨国应援的形式。粉丝集资用于购买韩国偶像团体的专辑，给他们增加销量，但为了节省巨额运费，专辑本尊并不运回国内，而是由代购就地处理。

也就是说，粉丝相当于花钱买了个数字和名声，商品本身却不会拿到手里。

那怎么确认代购到底有没有真的购买呢？或者万一她买了再转卖呢？

韩国团体的专辑都会附带成员的单人形象照做成的卡片，他们叫小卡。代购拿到专辑会把这个卡片单独拆出来邮寄回国。

由于每张专辑里的卡片可能是不同团员或者同一个人的不同造型的照片，有种抽盲盒的快感，在粉丝心里反而重要程度超过了CD本身，一个现代版买椟还珠的故事。

这个做法并不是只有应援国外明星时才有，内娱这两年也流行开来，主要用在团购杂志和偶像代言的商品上。

不管买杂志还是买实物商品，有些粉丝一买就是几十上百份，拿到手送也送不出去，放也没地方放，有些粉丝想参与应援，但是手上的钱并不够付一整份商品，就你十块我五块的拼凑，这样买来的东西要再分割也很难，干脆谁都不要了。

还有一种情况是，大粉或站子为了秒切数据好看，提前集资统一购买。秒切的意思是杂志等等限量商品一上架在几秒内被卖空，或者几秒内就达到某个整数的销量。造句：XX家的杂志今天秒切五万本。

要达到速度的最大值，相比粉丝们自己一个一个买，大粉一次性买成千上万份一单包圆更方便高效，但事后再分别寄给参与集资的人耗时又费钱。

解决办法就是粉头自己收货集中处理，杂志会被投放到线下的咖啡店、发廊、学校等等这些公共场所，免费给路人取阅，达到卖安利的目的，食物就拿去做公益。

腾讯贵圈曾经出过一篇调查报道，讲传统纸媒、各种粉丝APP等，现在连实体杂志都不用印了，都在利用电子刊收割粉丝。一些大杂志姿态好看点，会写几万字长文，让粉丝觉得值。更多小作坊随便拍几张图就拿来卖，只差直接问粉丝要钱了。

真正有流量经得起薅的艺人并没有那么多，于是会出现张新成火了，一个月出六本电子刊的盛况。也会有杂志和艺人经纪公司之间默契约定假的销量数字，营造虚假繁荣。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粉丝花钱了但是什么都不要，就为了听个响。这个“响”，也就是所谓的数据，在路人看来毫无价值，什么都证明不了，但他们为何就如此执着呢？

我以前对饭圈这些行为也完全看不懂，就觉得是小孩们闲得慌找存在感。上个月，为了研究微博搬家那个明星势力榜到底在哪儿，我一气之下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关注了十几个流量，体验了一把追星过程，始于超话签到，终结于花了一百块钱参与其中一个小爱豆的杂志集资。

一套流程下来，我想我部分理解（不代表支持）了粉丝们的行为逻辑。以下一些粗浅的感悟和大家分享。不过我要强调，我只是饭圈幼儿园生，如果说的不对，还请大家在评论区指正。

1.微博是一家游戏公司。

饭圈是微博找到的财富密码，微博也针对饭圈开发了一套玩法，是非常具有成瘾性的。一开始pick一个人，头脑发热的时候，会去超话看看他的各种物料，学习关于他的各种梗。

玩着玩着你会发现，任何一个微小的行为：签到、点赞、评论、发帖，都能获得奖励，以积分的形式。

并且这个奖励是随着你的坚持不断加码的。第一天签到获得4分，第二天同一个动作的价值成了6分……

不知不觉中你会用它的方式去思考，想我怎么能获得更多分数呢？于是开始用平台的规则去规训自己的行为。

比如相比于凌晨，白天签到获得的积分更多。微博应该是为了让流量高峰更平均，但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乖乖照做了。

等到两个星期之后，我对明星本人已经没有那么强的兴趣了，但是又舍不得放弃我那些积分，竟然就这样鬼使神差把各种打卡、做任务坚持下来了。

今日超话排名top7

攒到“装备”，下一步就是打boss。

微博的各种榜单，在路人眼里毫无意义，但在粉丝眼里，就像是游戏中升级打怪的战场。新人榜到地区榜的搬家就是一个阶段性集体任务，每个月超话积分清零重来也是一样的意义。

一旦入戏，你pick的那个明星不再是一个鲜活的人，而是一个符号和图腾，就像你用积分押注的一匹赛马，他在比赛（各种排名）中的成绩突然和你有了关系。而这时候，马儿跑不跑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张颜齐阻止过粉丝花钱搬家，没成功。李现也在粉丝群和各种采访中劝过粉丝别干涉他的工作，一样没什么效果。大家的参与感到最后与你维护的那个人是谁其实已经不那么相关了。

而最夸张的是，办游戏的可不只微博一家。

这是王一博粉丝的每天打榜任务：

晕了吗？这还算少的，这是李现家的。

追星这件事，被这些榜单、任务分割成一个又一个门槛很低、重复性很高的动作，比如签到、复制粘贴评论等等。它的反馈非常即时，榜单排名每天都更新，于是让身处其中的人很有参与感。而当你越投入，会发现中断的代价越大，然后就彻底停不下来了。

2.大粉都是操控人心的高手。

个人再努力，单打独斗也有惰性。这就体现出各种粉丝组织的作用。他们的日常就是敦促散粉付出劳动力和金钱，一刻不要停歇。

有的是苦口婆心型。

有的是阴阳怪气型。

劝集资的花头更多一些。

现在经过多轮整治，粉圈集资一般在两个APP进行，一个叫Owhat，另一个叫桃叭，前者对集资发起人的资格审核比较严格，后者宽松，所以登录桃叭，你会看到各种不认识的小明星的粉丝组织在这里筹款，我第一次看到时惊讶于原来有这么多我不认识的艺人。

集资过程中，大粉或者站子会组织插旗，意思是大粉承诺当集资金额到达一定数额，TA本人就往里面打一次大金额的投入。

还有一种不太见得光的操作叫倒灌。集资分几轮，大粉把第一轮集起来的钱以个人名义投入到第二轮，制造一种虚假繁荣，以鼓舞散粉跟进，加大投入。是不是听起来很像乡绅的钱如数退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这两个APP的记账方式各有不同，Owhat在集资没结束时，不显示筹集到的总金额和集资进度，桃叭是全程显示的。不过它们的页面有个共性是，都会做实时的粉丝贡献榜，谁花了多少钱排在第几位一目了然，这又对粉丝形成了新的刺激点。

3. 恨比爱更持久。

粉圈的粘性，最底层的来源是人性党同伐异的本能。参与各种战斗，追求各种数据，不是为了赢，而是不能输。加入一个集体去碾压另外一个。

我是怎么没抗住氪金的？并不是我对那个小爱豆有多么深沉的爱，纯粹是因为他和他的对家几乎同时出了杂志封面，我就觉得我pick的这个再怎么不行，也不至于输给他吧，然后看大粉卖惨说形势严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掏钱了。

体验过一轮之后，我发现，如果要类比，深度追星并不像我以前以为的，是在模拟恋爱关系，不仅仅是靠喜欢一个人的荷尔蒙驱动的。如果只是喜欢他本人，反而会发现看电影、听歌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它像是一个大型游戏，明星本人是这个游戏里的一个NPC，一个符号，就像超级玛丽最后被拯救的那个公主，越完美而虚假越好。

粉丝是玩家，规则的制定者是像微博这样的平台，它们负责用各种复杂的规则为追星的人提供升级打怪党同伐异的快感，这种快感才是驱动这个圈子壮大的动力。

数据很虚无，路人根本不知道那个被搬家的榜单在哪儿，更不关心你家爱豆是第几位，所以不理解追求那些数据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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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换个角度，可能对粉丝来说，数据就是目的本身，参与这个游戏的过程中，每一次积分增加，每一次榜单排名上升，每一次可以拿出新的谈资嘲讽竞争对手几句都是爽感的来源，就像游戏打死一个怪是一样的。

我是成年人，要养家、要工作，并且从头到尾理性的知道那些爱豆本人都没什么文化，根本不值得我的投入。对我来说从那个世界抽离出来是相对容易的，但小孩确实很容易被这个东西吸进去，消耗金钱、精力，最终发现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被煽动情绪，学会了主动去黑别人，释放恶毒的一面。然而商业需要粉圈创造价值，现在爱豆代言，商家会设定消费够多少就解锁什么应援，也是在模仿游戏里的阶段性奖励。一切圈子都在粉圈化似乎是个无法阻挡的趋势，不知道我们究竟会被这个风潮带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