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之后，好莱坞不再像以前那样讲故事

作者：Liam Burke

译者：陈思航

校对：易二三

来源：Senses of Cinema

2009年，卡梅隆的《阿凡达》成为了有史以来票房最高的电影。同年，华特迪士尼公司收购了漫威娱乐公司，后者才刚刚从破产中恢复过来。

漫威通过一系列作品，成功地进军了电影市场，这也确实吸引了迪士尼的注意。他们策划了一个电影宇宙，而《钢铁侠》（2008）和《绿巨人》（2008）都是这场宇宙中的一部分。

《钢铁侠》

十年以后，漫威电影宇宙（MCU）的第二十二部电影《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2019）超越了《阿凡达》，成为了史上票房最高的作品。

《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足以证明，在过去的十年里，漫威娱乐主导了好莱坞的电影制作，引发了一大批的模仿者与批评者。漫威将漫画出版的策略应用于跨媒体的制作，达到了这个令人羡慕的地位。

《复仇者联盟：终局之战》

当超级英雄漫画在1930年代末首次出现的时候，年少的漫画迷在步入青春期之后，就不再阅读那些紧身衣主角的冒险作品了。这种循环的读者群体，意味着几乎无人强调长篇叙事。

翁贝托·艾柯曾评价道，黄金时代的故事「是在一种梦幻的氛围中发展起来的，读者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这种氛围之中，前史与未来似乎都变得非常模糊」。然而，到了1960年代，出现了那种狂热的漫画迷。

这种专注的爱好者，会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来阅读、收集漫画。为了奖赏（与利用）这种兴趣，出版商开始更强调连贯性，作品的叙事线索会跨越多重议题。出版商也越来越多地让自己的角色与彼此相遇，譬如在1960年代的《英勇无畏》中，神奇女侠、海王与闪电侠等英雄，首次联手成为了美国的正义联盟。

由于正义联盟的成功，漫威公司推出了一系列主导当今电影的漫画英雄，包括蜘蛛侠、钢铁侠、X战警等等。无论是书呆子彼得·帕克（蜘蛛侠）那种肥皂剧般的个人生活，还是X战警的「凤凰传说」那种横跨宇宙的史诗，都属于漫威宇宙的一部分。

《蜘蛛侠》

漫威延续了漫画中的连贯性，成为了行业的领先者，这种特质在当今已经司空见惯了。漫威还巧妙地通过复仇者联盟这样的超级英雄团队，让他们的角色不断增殖。他们也会利用角色在不同作品中的亮相，激发人们对新作或失败之作的兴趣。

除了《飞侠哥顿》这样的经典系列作品之外，这种连贯性在好莱坞电影中非常罕见——邦德的早期作品很少被承认。此外，跨作品的角色往往仅限于低成本的制作，譬如《科学怪人大战狼人》（1943）。然而，进入新千年之后，电影业开始接受这些战略。

《科学怪人大战狼人》

正如亨利·詹金斯指出的那样，在数字时代，观众更加自由地从一个媒体平台转移到另一个平台。此外，早期数字电影与电视节目的广泛性，激励了电影业的长篇叙事，这让他们变得更加雄心勃勃。

为了结合《黑客帝国》的续集《黑客帝国2：重装上阵》和《黑客帝国3：矩阵革命》（均为2003），该系列的创作者沃卓斯基兄弟（姐妹）与时代华纳集团合作，共同开发了一个更宏大的故事，涵盖了一系列动画短片（《黑客帝国动画版》）、两款视频游戏（《黑客帝国：进入矩阵》和《黑客帝国Online》），还有《黑客帝国》的漫画。

《黑客帝国动画版》

《黑客帝国》是美国企业集团推出的第一套备受瞩目的跨媒介巨作，它也成为詹金斯研究「融合文化」的关键案例。

但是，最后的那部《黑客帝国》的全球票房为427343298美元，低于第一部作品（全球票房为463517383美元）。这种兴趣的下降，部分原因在于不断延展的衍生作品的特质：它们的叙事过于密集，甚至可以说令人费解。

《黑客帝国3：矩阵革命》

所以除了最狂热的消费者之外，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它的故事。阿斯奎思与格雷也观察到，「如果『黑客帝国』系列展示了跨媒介叙事的可能性，那么它也呈现了这种可能性需要面对的挑战」。漫威电影宇宙拥有七十多年的漫画，这是它极为完备的路线图。

它意识到《黑客帝国》的案例中那种错综复杂的跨媒介可能性，它也在自己的实践过程中，改变了好莱坞的电影制作方式。

作为一家漫画出版商，漫威拥有很多优势。正因为这些优势，这家公司可能非常适合这个跨媒介创作的新时代——甚至可以说是天作之合。漫威在新闻稿中吹嘘道，它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基于人物的娱乐公司之一。它的基础是一间拥有超过5000个人物的角色库，在过去的七十年里，这些人物都曾在各色媒介中担任过主要角色」。

根据克里斯汀·汤普森的观察，由于主流电影变得越来越具有连载性，过去的许多作品已经不适合大公司的战略，「不是任何一部作品都能产生大片宇宙」。

但漫威漫画中那些西西弗斯式的主人公（如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可以说是大片系统的完美素材。他们对于正义有着无休止的追求，这可以提供无数的续集和衍生品。

《美国队长3》

在1990年代，彼得·鲁南菲尔德就曾提出过先见之明：「叙事的发展就是为了延续」。他还补充道：「整个美国的漫画业，都完美地代表着那种永恒的、悬而未决的叙事」。

伊丽莎白·埃文斯注意到了跨媒介叙事的特征：「当文本通过多种媒介平台传输的时候，『作者』的定义就变得更加复杂」。巴特·比蒂则认为，漫画出版商「可以教给我们很多东西。他们深谙文化产业的合作、受众、调整与监督」。

事实上，主流漫画倾向于依赖产业层面的集体作者。作家、艺术家和其他创作者组成的完备团队，会以惊人的一致性，创作那些跨越数千篇漫画的人物。漫威影业复刻了它在出版领域的主导地位，这填补了跨媒介模式的作者真空。

《蜘蛛侠：英雄远征》

每部电影、电视剧、漫画和视频游戏，在开场的时候展示这家公司的标志。就算有粉丝、媒体试图挖掘漫威背后那远见卓识的创造者时，他们不会找到乔斯·韦登这样的编剧和导演，这是粉丝们最喜爱的人物。他们会找到漫威影业的总裁凯文·费格。

这令人想起漫威漫画在白银时代的代言人：作为缔造者的斯坦·李。我在其他地方也讨论过这一点，费格最好被描述为一位「大片缔造者」。类似的例子包括卢卡斯电影公司的总裁凯瑟琳·肯尼迪，她负责着《星球大战》系统的监管，包括电影、电视作品与主题公园。

斯坦·李

跨平台叙事的需求，推动着好莱坞采用连载大片的模式。但是，漫威影业首次成功地转移了漫画中常见的协同作者和编辑监督机制，将它们应用于蓬勃发展的跨媒介事业之中。

漫威的票房大获成功，所以许多制片厂都试图复制它的方法。汤姆·克鲁斯主演的那部《木乃伊》（2017）可谓表现不佳，所以环球影业逐渐地停止了对于经典怪兽之「黑暗宇宙」的更新。

《木乃伊》（2017）

DC的扩展宇宙似乎在群像影片《正义联盟》的票房失败之后，过渡到了更具个体性的作品（如《海王》、《小丑》和《猛禽小队》）。2016年，拥有《蜘蛛侠》版权的索尼影业与迪士尼结成了令人不安的联盟，这位织网飞贼出现在了漫威宇宙的作品中。

《蜘蛛侠》的衍生之作《毒液》（2018）和《蜘蛛侠：平行宇宙》（2018）取得了商业成功，正因如此，索尼与迪士尼的交易已经停止，因为索尼希望将漫威的方法应用于蜘蛛侠自由飞翔的宇宙。

《毒液》

索尼暂时失去了蜘蛛侠，但漫威并没有被吓倒。它的雄心壮志仍在持续。近年来，漫威发行了一系列耗资数十亿美元的电影（《黑豹》、《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与《惊奇队长》），该影业也提供了新的流媒体服务Disney+。

《惊奇队长》

漫威将会制作一些大成本的流媒体项目（如《洛基》、《旺达幻视》与《鹰眼》），继续与原作中的明星们讲述电影的故事。在2010年代初的时候，我们可能很难想象如此复杂的电影序列与跨媒介创作。

漫威将漫画出版的战略，应用到了新的发行平台，从而丰富了整个电影业。漫威创造的不仅是一个新的宇宙，也是一种全新的大片经营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