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水暖”与“天寒”

作者：胡不归

不久前，《春江水暖》在某视频平台独家上线，这部2019年赚足了口碑的电影，终于在期待声中来了。

《春江水暖》讲浙江富阳富春江畔，一个普通的三代家庭中的冷暖喜怒。上了年纪的母亲在生日宴上突然中风失智，四个家庭情况各不相同的兄弟轮流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正如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描绘富春江边的四季一般，《春江水暖》也借由一年四季，展开四个家庭面临的生活与变故。

电影讲述中没有过多的高潮与波动，配合着恰到好处的音乐，刚刚好渲染观影者的情绪。自然而然的悲，恰到好处的喜，就如同每个家庭的故事前，也从来没有一个说书人拍板叹惊奇。它们是富春江的水，从容又平缓，上演着一个个家庭的离合与悲欢，也正是个人的喜怒哀乐，城市的春夏秋冬。

《春江水暖》没有绝对的主角或配角，它是一副人物群像图。在这些缓缓划过的人物中，有爱情、有亲情，有难、也有喜。大儿子顾有富的女儿顾喜，在父母为其挑中合适相亲对象的同时爱上一个没钱的小学老师，面对的是自由恋爱与父母之命的冲突。父母想的是如何让女儿过上好日子，女儿的心里只觉得和相爱之人在一起才是好日子。这是两代人的差异，也是家家最常见的那本难念的经。即使学校的校长上门说情，顾喜的母亲仍然不待见没钱的小学老师，是早已糊涂的奶奶，一直叮嘱要和所爱之人在一起。

比爱情更深刻的，是那些家长里短的家庭故事里的亲情。老太太四个儿子的家庭，各有各的难处。大儿子家开饭店，与妻子二人在忙碌中承担起照顾老母亲的责任；二儿子家遇拆迁，与妻子在江上捕鱼，住在渔船上；三儿子欠了一屁股债，还带着一个唐氏综合征的孩子；小儿子不太灵光，一直单身，而老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着小儿子结婚。这四户一家人的大家庭里，写着无数中国的家庭故事——养老、婚姻、金钱、相亲、讨债。在这些角色中，老母亲（奶奶）的角色是整个故事的中心，她是被陪伴的对象，也是电影中多数情感的汇集点。

在《春江水暖》的结尾，老太太去世了，那场山上的葬礼给电影收了一个很完善的尾。葬礼以老太太的日记开端，以小儿子摘下墨镜的凝视收尾。葬礼结束下山时，小儿子摘下墨镜后看向山上的墓地，没说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可以看出来，顾晓刚导演想表现得很多，中国家庭的悲、中国家庭的暖，他都试图展示在富春江的四季里，让观影者似乎在电影中活过一生一世。一条条交织的故事线里，电影不紧不慢地展开生命的故事。虽然因为没有过度高潮迭起的故事，但电影中的每个人都是饱满的。他们可以是赌桌上的老千，也可以是给母亲喂饭的孝子；可以是渔船上漂泊的渔夫，也可以是笨拙挑选礼物的叔叔；可以是山水间呆呆的男友，也可以是喜欢悬疑小说的老师。每个平实的人物里，都能看出导演对人物的爱与尊重。

《春江水暖》长约150分钟，一个不算短的电影时长，难免令观影者容易失了耐心，而在这150分钟里，其实有很多镜头只显得多余而无聊，如果能稍作精简，或许会更好。此外，电影使用普通话+方言的对白方式，既给电影添了彩，又才来了些不完美的体验。方言部分淳朴自然，而部分普通话的对话却不免尴尬生硬，与电影营造的生活氛围格格不入。在运镜方面，导演所运用的长镜头虽然能够展现水墨般的富春江景致，但部分长镜头的运用不免有炫技的嫌疑，显得冗长而多余。

尽管电影有着这样那样的硬伤，但仍不影响《春江水暖》是一部中上乘之作，它所描述的家庭之悲喜，人生之收获与遗憾，皆是不少家庭的真实写照。就像电影中的余家四兄弟一般，有人的生活春江水暖着，有人的生活正岁暮天寒。

《春江水暖》里，是每个普通人，如琢如磨的一生。（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