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不说的

媒体人 钱德勒

一周内，东方和西方，分别有两个电影人因为癌症离世，他们是香港导演陈木胜和“黑豹”查德维克·博斯曼，叠加的震惊、惋惜和悲痛，使得影迷的精神世界深陷震中。58岁的导演和43岁的男演员，他们人生最后几年的光影，是非常接近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生病了，哪怕是最紧密的家人和朋友也都没有对外界透露，影迷想当然认为他们还在继续创作。比如陈木胜留下一部由甄子丹、谢霆锋主演的电影《怒火》，而博斯曼本来也将出现在漫威排好档期的《黑豹2》中，倒不是说因为死者为大为尊，我们就应该对两部作品甚至他们已经完成的作品另眼相看，渲染弧光——作品归作品，做人也归做人。

两个男人，都堪称绅士，实际上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是抱病工作。陈木胜的《怒火》依然延续火爆的动作场面，凸显的是力量与情义；博斯曼是2016年就查到结肠癌三期，在完成《黑豹》拍摄、宣传以及后续所有与之相关的工作中，外界看到的只有他体面、乐观和积极的言行举止。如果不是黑天鹅的巨大羽翼盖住影迷的世界，我甚至觉得这两位在勉强地捍卫和维系古典的英雄主义。

这种英雄主义的标准就是以克制情绪、压抑自我、伸张正义、重情重义为荣，这种朴素的价值观完全可以在他们的作品里感受到。特别是看着香港电影长大的我，陈木胜的电影可以说是伴随自己走过青春期，从《天若有情》到《特警新人类》再到《新警察故事》，让人唏嘘的是，或许陈木胜早期的作品里，他推崇的英雄是叛逆的少年，反抗的是父权的权威和压制，而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厚，当年的少年实际上在今天看来又成为一种摇摇欲坠的情怀，成为上一代人的执念。拍动作片已经不太流行这么拍了，光会打是不行的，还应该炫技，最好能嫁接到其他的戏剧元素上，比如悬疑科幻等等，对于陈木胜来说，实际上是有一点吃力的。

那么，对于博斯曼来说，出演了漫威作品谱系里唯一一个最接近奥斯卡殿堂的角色，在某种程度上是被时代挑选的，这个角色是符合群体的思潮，也是流行文化走到这样的拐角，在《黑豹》之后，有色人种的角色几乎成为标配，“黑豹”开创了潮流，但也成为一些评论家眼中的附庸与套路。演员是无力解释，在商业模式下完成分内的工作，他没有机会去证明脱离漫威宇宙，自己还是不是真正的明星。对于这样优秀的职业演员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但所有这些恰好证明了这种英雄主义的魅力，就是带着对自我的克制和压抑，是带着牺牲、悲壮的色彩的。不得不说，陈木胜和博斯曼的人生结局都上了热搜，是一种讽刺，而有些没有作品只有人设的明星琐碎到近乎无聊的小破事都是常客。

所以，这种古典的精神在社交平台上几乎宣告了被腰斩的落幕。从此以后，再无陈木胜，再无黑豹。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钱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