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风华逝去

文 周大宝 编辑 杨静茹 rwzkhouchuang@126.com

李建群给自己的微博起名“叶珠-松柏-森林”，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她在微博上记录了自己抗癌的历程，言辞平静温柔，对痛苦一语带过，大半文字都用来感谢医护人员。

李建群一生谦逊低调，她曾说，不求观众记住自己的名字，只愿大家喜欢她演出的角色。在她的演艺生涯中，曾塑造过诸多经典历史剧中的女性形象，如《汉宫飞燕》中的班婕妤、《唐明皇》中的武惠妃、《贺兰雪》中的没藏黑云、《江山风雨情》中的周后，等等，其中最深入人心的是《武则天》中端庄柔美的徐才人和《康熙王朝》中清雅温婉的容妃。她似乎生来就有一种朦胧迷离的古典美，眉宇间清愁氤氲，双眸似烟水盈盈，眼波流转间就有万千神韵。

造型师杨树云评价她气质高贵、眼神忧郁，表演含蓄中见真情，服装设计更是大手笔。或许鲜为人知的是，李建群并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而是一名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的服装设计师。1992年，李建群担任电视剧《唐明皇》的服装设计，为此四进敦煌、七下西安，临摹了无数的壁画，从前朝后宫，到平民百姓，大到服装，小及配饰，无一不精心研摩；加上同年套拍的电影《杨贵妃》，李建群共设计了近9000套服装。1995年，为了准备电视剧《武则天》的拍摄，李建群两个半月没回家，春节连吃了八天泡面，整日埋首于镇江的服装厂，绘着人物造型的图纸铺满了房间。导演黄力加称，李建群“小到每一个纽扣、每一个纹饰都亲力亲为、认真细致”。

在设计戏服时，李建群不仅尊重史实、注重艺术效果，更擅用服装表达角色的处境与性格。在1992年的电影《杨贵妃》中，李建群将杨玉环少女时期的造型设计得轻盈飒爽，发饰多为盛开的花朵，使人物看上去鲜妍娇美。而随着剧情的推进，杨玉环的发饰开始转为镶嵌宝石的贵金属，显得繁华而沉重。在设计“马嵬驿之死”时，李建群这样诠释道：“导演要求我们烘托那场戏的气氛，服装上尽量追求高洁。但是白的颜色又太简化了，我在这个白的大外披衣和至胸长裙上都绣了荷花团，表现杨贵妃到临死的时候，是一个唯美纯洁的女性。衣服的大百褶，一个外披就用了十几米，里面全是打的暗褶，她穿着那套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确实气氛不一样。”在影片最终的呈现效果中，贵妃一身素练白装，犹如圣洁的飞天仙女，死得美丽、雍容、庄严。

凭借《唐明皇》和《杨贵妃》中的服装设计，李建群获得第十三届电视剧飞天奖服装奖和第十三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服装奖，而剧中华丽的抹胸、轻盈的薄纱大袖、高耸的发髻和饱满的首饰花朵，后来也几乎成了唐代古装剧的标准配置。除唐风外，李建群做出的汉风和清宫装也各具特色。在为《康熙王朝》设计服装时，李建群追求一种阳刚化的风格，“整部《康熙王朝》的服装造型要有满蒙的粗犷味儿。”就在一笔一画、一针一线之间，李建群和那个时代的前辈们共同托出了一个绮丽磅礴、厚重考究的古典世界。

2019年11月，网友在理发店偶遇李建群，那时的她正在化疗阶段，青丝几乎落尽，只在额前留了几缕头发，容颜也早已不复往昔，但整个人依然从容而温和。2020年7月16日，李建群去世，享年63岁。一位影迷在悼文中写道：“她或许称不上是一代人的记忆，但她象征的是一代美人的风华，是那个打开电视衣香鬓影、名伶云集的国剧黄金时代。不舍的不止她一个人，而是她和老一辈艺术家们，为我们创造的那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