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的黄金时代

作者：严鑫超

近日，73岁的香港著名导演许鞍华荣获第77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授予的终身成就金狮奖，她是首位获得该奖项的华人女性导演。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之一，终身成就金狮奖是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最高奖项。

许鞍华是香港电影标志性人物。纵观其作品序列，女性、香港、文学这三个关键词始终贯穿其中。

女性的柔软与坚韧

许鞍华导演的影片主角大都是女性。强烈的女性自我意识是其电影的特质。她影片中的女性角色尽管身处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命运，但是几乎每个人都迎着命运的波折倔强前行，纵有悲凉基调也不乏女性特有的温暖。

许鞍华是一名情感丰富的女性，她创作的女性角色也充满了立体饱满的色彩。这些女性角色，与你我一样，大都是普通人。她们中，有人会坦然接受命运，珍惜平淡的生活；有人充满理想主义，不断努力抗争。无论结果怎样，许鞍华都不会对这些女性角色进行价值评判。在影片中，她常常用润物无声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浅显的道理：面对现实的冰冷无情，女性可以积极去面对，努力改变命运。

在影片中，许鞍华常常用一些细节去展现女性的柔软与坚韧、善良与情义。《天水围的日与夜》中的贵姐是一个单身妈妈，平时十分坚强。但是，面对已逝丈夫的衣服时，她在垃圾桶旁久久徘徊，抚摸着衣服不忍扔掉。《桃姐》中的主人公桃姐是一名年迈的女佣。她兢兢业业，与雇主的家庭早已融为一体。储物柜里一件件陈旧物品，充满了她与主人家共同的回忆。《女人四十》中的孙太阿娥，在家庭中是妻子、母亲和儿媳，每个身份都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在工作中，她要与年纪比她轻、能力比她强的对手竞争。中年女性的不易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许鞍华的镜头里，我们看到的更多是女性与生活的和解与包容。她们的生命就像一杯苦茶，细细品味才能回甘良久。

香港市民的生活画卷

作为一名香港导演，许鞍华在自己的多部电影中将镜头对准了香港最普通的香港市民。一幅幅市民生活画卷铺展开来，通过主人公的经历和情感刻画传递着日常温情和人文关怀。

在香港这座钢筋水泥塑造的国际大都市中，许鞍华凭借女性的细腻与真挚，让人在现实中依旧能感受到会心的暖意。在《天水围的日与夜》中，张家安与母亲贵姐身处简陋的公租屋，生活却过得平淡充实，琐碎的日子里充满了脉脉温情。《桃姐》中，主人公桃姐与罗杰之间虽然言语不多，却有着母子一般的深厚感情。《女人四十》用幽默的语调讲述了生活的不易和苦难。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公公临死前告诉儿媳妇，“人生的滋味啊，好过瘾的。”这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的喜悦、忧虑以及无奈都被摄影机忠实地记录下来。经过高速发展，香港成为国际知名的大都市，许鞍华的电影不断记录了身处其中的香港普通市民生活。

从技法上看，许鞍华受二战后新浪潮电影的影响很大，深谙电影技巧却从不显摆卖弄。她的电影有时会刻意回避激烈的戏剧冲突，利用长镜头对主人公的生活范围进行简单细致的描绘。天水围在香港属于底层劳工的居住区，曾经两次出现在许鞍华的电影中。作为一个现实主义导演，她从不回避电影中触及到的社会问题，而是将它们真实地展现在观众面前。例如，外乡人在香港的艰难融合以及身份认同的困惑，高度发达城市的社会养老问题，以及香港人内心的焦虑与不安等。

难能可贵的是，许鞍华的作品在讲述香港时并没有带着狭隘的心态，而是经常放在大中华文化圈的视野中更具包容性地审视。她的早期作品《客途秋恨》带有强烈的自传体性质。在《男人四十》中，中学语文老师林耀国讲授的中国古典诗词，是其精神世界的情感寄托。《明月几时有》则讲述了香港本土抗日女英雄方兰的故事。

多次“牵手”张爱玲

香港是一座商业片高度发达的电影城市。许鞍华是当地少有的具有显著文艺气质的香港导演。她是香港大学的文学硕士，对中国文学的热爱以及深厚的文学功底都展现在电影作品中。她与传奇女作家张爱玲有着不解之缘，曾先后拍摄了《倾城之恋》《半生缘》等。在众多张爱玲的改编作品中，她既忠于原著，又有着自己独特的表达。许鞍华的最新力作《第一炉香》计划今年上映。这部影片改编自张爱玲的小说，由作家王安忆操刀改编，令人期待。

从近年上映的影片中，不难发现许鞍华作品中的文学气息越来越浓厚。她在高度商业化的电影工业中依然坚持独立创作，让人感到由衷敬佩。《明月几时有》用充满文艺气息的方式拍摄了一部抗战主题影片。电影的开篇就是男主人公刘黑仔帮助左翼作家茅盾等人逃离沦陷后的香港。女主人公方兰在夜色如水的庭院中背诵茅盾的文学作品，让人一时忘了战争的残酷。《黄金时代》讲述了左翼作家萧红的一生。萧红为摆脱包办婚姻离家出走，在战乱中颠沛流离、穷苦无依，最终在即将沦陷的香港离世。许鞍华以纪录片的方式讲述了萧红传奇的一生。通过萧红的视角，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风云人物也依次向我们走来。

许鞍华的卓越，不仅体现在拿了多少电影大奖，还体现在其作品中的强烈个人风格。在当今快节奏的生活中，只有静下心来慢慢观看，才能体会到许鞍华剧中女性人物的柔软和坚韧。（严鑫超）